撰文:毕维尹
来源:慈传媒《中国慈善家》9月刊
迈克尔•诺顿(Michael Norton)家的客厅里,摆放着一幅当代著名荒诞剧作家、《等待戈多》作者塞缪尔•贝克特的画像,上面写着一行贝克特的名言:尝试过,失败过,没关系,再尝试,再失败,失败也是一种进步。
在过去的40多年里,诺顿直接或间接参与创立的公益组织和社会企业的数量难以统计。除了一名助理,他没有员工,没有办公室,不领薪水,他的办公用品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,就是他的大脑,长期以来,他的生活和工作融为一体。一部分时间他在家办公,其余时间,他总是在世界各地和各种人会面、交谈,探讨改变世界的创新方法,他把这看作旅行,一种人生体验。
诺顿72岁了,看上去也就50多岁。他被称为“欧洲社会创新教父”、“创意机器”。因其在社会创新领域的突出贡献,他被授予英国官佐勋章,2014年获英国慈善奖。
从剑桥大学国王学院毕业后,诺顿进入Samuel Montagu银行。期间,在父亲的建议下,他参加了当地一家帮助老年人的青年志愿组织。第一天,他遇到了两个14岁的女孩,她们刚刚成功带一位3年没出门的老太太出去购物、喝茶,使用的工具仅仅是花园里的一辆独轮手推车和几块垫子。诺顿很惊讶,仅仅是两个14岁的小女孩就能解决一项社会问题,而所谓的社会工作专家们却束手无策。他很快厌倦了在银行的工作,“你看到的都是股票,看不到人和行动,那是一个非常不真实的世界,我对现实世界更感兴趣。”他后来进入出版业。
诺顿的人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美国民权运动的影响,“那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不公平的社会如何变成更好的社会。”英国自20世纪60年代开始,住房和人口的压力,政府在减少失业,解决种族骚乱中的不力,让人们开始相信,国家规划系统是无力的。国家内政部也因此成立了“城市计划(Urban Programme)”,鼓励私人部门的力量参与城市治理。
1975年,他到美国“考察”了4个月,着重看了美国是如何支持NGO发展的,人们如何与社区互利共生,相互促进。回到伦敦后,他遇到了自己的太太,一名公益筹款人。当时她刚刚离异,带着两个孩子,正在筹划一场募捐活动,为将要出版的一本新书筹款,别人向她介绍了诺顿。诺顿为她组织了一场关于如何筹资的会议,吸引了很多人来参加,他们开始意识到这样一种需求。半年后,他们结婚了,诺顿创立了他的第一个社会企业—社会变革指南(Directory of Social Change)。通过组织会议,开办培训工作坊,提供筹款相关的金融、传播、法律信息,社会变革指南很快成为英国非营利行业最顶尖的资讯和培训机构。
年轻时的诺顿并不是太自信,有些害羞。但他善于倾听和观察,见到那些满脑子都是点子、大脑高速运转的人时,他会记住他们所说的,这最终帮助他成为了这个领域的专家。在他40多年的社会创新生涯里,诺顿并没觉得自己遇到过太大的困难,他从不给自己设限。愿景、使命、策略这些商业字眼,是他不能忍受的。“我的人生从来没有‘策略’,因为所有事物都在不断改变,机会来临的时候,策略会限制你。”他总能找到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的方式,“我看到的是一个充满挑战和机遇的世界。”
他就像一种粘合剂,把基金会、志愿者、有资源的人、有技术的人联合在一起,共同做出改变。有时,有人带着一些好的点子来找他,有时,他会迸发出新的创意,就去找一个合适的人帮他执行。他都会投入时间和精力,帮忙找到可以支持的人、资金、甚至是办公地点,帮助项目进入稳定阶段。有时只需几个月,有的要数年,而有的,尽管努力尝试了,却很难达到。在选人这点上,诺顿认为,没有完美的人,只要他能理解你的热情和观点。对于他所做的事情,他不愿意留下自己的名字,“他们不是为我工作,我提供点子,帮助他们做出改变,但这是他们的,这很重要。如果他们拥有,他们会更努力。”这就是志愿行动创新中心(Centre for Innovation inVoluntary Action)正在做的事情。1995年,他创立了这家机构,在世界范围内筹划并开展了一系列公益项目和社会企业。这也是他迄今最自豪的事情。
诺顿觉得,社会创新的本质是让需要帮助的人参与其中,这也是解决问题最快的方式。曾有一家妇女家暴救助机构找到他,他们在筹款上遇到了困难。诺顿提出让家暴妇女来运营这家机构,她们带着嚎啕大哭的孩子来到募款现场,和捐款人见面交流,让捐款人了解他们的真实状态。“你只是以照顾的心态来照顾他们,一个是运营成本高,其次也不解决问题。妇女遭受家暴的原因在于缺少自信,所以不在于给她们提供避难所,而是让她们的思想得到提升。”
最近,他在研究社会企业的特许经营,在中国吸引了英国大使馆文化教育处和乐平公益基金会的关注。就像加盟一家麦当劳店,要比自己创业风险更小一些。在印度有一个帮助热线,无家可归的孩子只要拨通那个号码,就会转到最近的儿童帮助机构,在诺顿的帮助下,目前有300多个儿童机构加盟。他们为这些机构提供了特定设计的IT系统,设立了监控中心来监控服务质量,并提供培训。支付他们小部分成本,其他运营资金主要通过项目的收入和筹款活动来获得。诺顿信奉独立做事的精神,“不是到别人面前说,我能做什么,而是去做,你就能找到给自己付钱的方式。”
他的《365种改变世界的方法》的中文译本是所有译本中最畅销的。他感觉到,中国不缺乏学习的氛围,很多代表团到各国参观学习。但回来之后,应该付诸行动,以一种创造性的、商业化的方式,建立更多的可持续性,更少地依赖捐款,改变是来自内部的。
在伦敦著名的邦德街,从诺顿的曾祖父时代开始,这个犹太家族就在这里经营一家银制古董和珠宝的商店,这里有全球规模最大的古董珠宝收藏,目前由诺顿的兄弟和表亲经营,这为他提供了富足的生活。诺顿说,“不要因为你是富人而感到羞耻,而是利用这种机会来做一些事情。我是无神论者,我信仰的是人。”